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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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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三章

“我很慶幸。”就在她酸澀得,悲傷得不能自已時,就聽到他的聲音。

溫暖一如即往。

他拉起她的手,又重覆了一遍,“我很認真地想了,我確認我很慶幸。”

捧著方薔抹花的臉,他從口袋裏拿出紙巾。

“我想試了,如果你沒有走出那個隧道,那我的餘生會怎樣度過。”

他手上動作不停,但口中忽然沈默。

望著他的眼,方薔語調仍是哽咽。

“是不是很後悔?”

“連試想都做不到,我怎麽會後悔?”

李想回望著方薔的眼睛。

“那時我才發現,那和後不後悔沒有半分關系,那是絕不能接受,且絕不能發生的事情。”

方薔懂了。

自她知道他放棄自己的夢想,走向跟高三時所想象的,完全不同的道路真的跟自己有關開始,她就知道,自己此生大概都無法釋懷了,可她同樣知道糾結於已經過去的事情並無任何意義。不是說過去應該被遺忘,那是不對的,過去應該被銘記。

但人只能活在當下。

你不可能像韓劇一樣穿越回過去改變那個結局,你只能做你能做到的事情。

比如今天,她應該陪他看醫生。

可她終究還是想為他做些什麽的,想起他,想起陳若男,想起他家的老爺子,於是輕聲說。

“等畢業我們就訂婚吧!”

她對未來有規劃,有期許,但對他,她也該有承諾。

訂婚只讓哥哥來就好了,等再過幾年,他們帶著天真可愛,蘊有她和他骨血的孩子回去,媽媽應該也沒辦法太反對了吧?

當時她是這麽想的。

恰好經過的阿姨聽到了方薔霸氣的宣言,眼神怪異地跟他們拉開一段距離,大概在想現在的小女生和我們那個時候太不一樣,可他人的眼光,她從來不在乎……可他憑什麽沈默?

望著方薔不善的目光,李想輕聲說。

“不是為了報恩吧?還記得當初的冰淇淩嗎,其實你也救過我的。”

於是方薔知道他為什麽沈默,可這一刻,她確實是想把自己永遠跟他綁定在一起,變成怎麽都分不開的那種的。

“如果你是怕我一時沖動脫口而出,那我告訴你,不是。所以你願意嗎?”

“願意啊,怎麽不願意。”

李想回答得斬釘截鐵。

“有便宜不占王八蛋。”

她臉上笑出兩個酒窩。

“不會是為了報恩吧?”

他修長的指尖團起她火紅色的發絲。

“是啊是啊。”

她仍不免遺憾,仍忍不住想,如果當初出現在病床前的是李想,那麽兩人如今會是怎樣,會不會如今天走到一起。

很多事情過去就是過去了,就是永遠不會再有答案了。

“你看,人生總是這樣,偶爾走上岔路,偶爾天各一方。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,駛入岔路的我們最終還是會回到陽關大道,天各一方最終仍會再相遇,”

察覺到她的低落,他握緊她的手。

“就像現在的我們。”

“你是不是已經決定放棄鋼琴了?”

她輕聲問。

“是這樣的,方薔。”李想凝神想了想,這是她第一次問他,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回答,“我家條件還過得去,我也從來沒為生活發過愁,但這一切有個前提,就是陳氏正常運轉。”

“但陳氏……該怎麽跟你說呢?”

“姥爺身體不好,現在完全不參與公司的管理,這幾年都是媽媽在打理,很辛苦,007那種辛苦。早出晚歸,沒有周末,沒有假期。”

“詹姆斯·邦德?”

方薔皺眉問。

“他不辛苦吧?”

“不是說跟詹姆斯·邦德一樣辛苦。”

李想想了好一會才知道他說的是什,於是哭笑不得。

“是說媽媽零點上班,零點下班,一周工作七天。雖然有些誇張,但基本是這樣的。”

他望著方薔,表情無比真摯。

他並不是興之所至隨意許諾,而是深思熟慮過後覺得確實應該這樣做。

“我想試著承擔一些責任。”

面對這樣的他,她還能說什麽呢。

可方薔還是有些遺憾,還是有些不甘。她的眼睛還有些微微的紅腫,但大體已經看不出哭過的痕跡,可她問得無比認真。

“真的不能做鋼琴家了嗎?就算是病,也總會好的。”

他輕輕捏了捏方薔的臉頰。

“我那份就由你一起在舞臺上光芒萬丈吧。”

李想心中其實有些想法,但現在只是想法,他無法確定它的可行性,更不能預言能不能成功,所以他無法說出來。

“我現在只是去往一條稍稍偏離主路的岔路,但要相信,無論早晚,總是要回到陽關大道上的。”

那時,他們對未來充滿希望,對彼此無限期許。

……

回到候診區方薔才尷尬地發現已經過號,好在他們的號碼現在已經是最靠前的那一撥,在護士站重新排號後不過幾分鐘便輪到了。

診桌前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醫生,對於醫生來說三十歲確實很年輕,但在這種大醫院,三十歲能做到主治醫師已經可以成為親戚朋友嘴裏別人家的孩子了。醫生擡起頭,大概問了下情況就開了驗血單和X光片單。

方薔這才知道叫號速度怎麽會這麽快。

等他們重新回到診室,又一個小時過去了。

年輕醫生看著屏幕上的片子,溫和笑笑,“相比上次,恢覆還是不錯的。”

“上次?”

方薔皺眉。

“姜黎帶我來過的。”

李想小心看著她的反應。

長出口氣,方薔沒有多言。她雖然知道了李想的決定,但還是不死心。

“醫生,他還能彈琴嗎?”

年輕醫生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翻了翻李想的病歷,溫和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些。

“鋼琴系學生?其實適度彈一彈對病情還是有好處的,能預防關節的僵硬,也可以增加手指的靈活度,但如果將來想走這條路的話,還是要慎重。”

他指著觀片燈上的X光片上關節的位置。

“病根還在這裏,就像附骨之疽,誰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就會爆發。”

……

停車場。

李想看著焦慮和憂愁只差寫在臉上的方薔,笑著安慰。

“已經比預想中好很多了,別這麽悶悶不樂的,來,給爺笑一個。”

“去你大爺的。”方薔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,但卻被反手抓住,她索性直接揣進自己的口袋。

“雖然早知道是這樣……可還是有些不甘心。”

李想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,在她眼前晃啊晃,晃啊晃。

“神經啊你?”

方薔瞪了他一眼。

李想伸出另一只手。

“就是想告訴你,還有一只呢。”

“關我屁事!”方薔拍開他的手,從口袋裏拿出鑰匙,“自己解決。”

“啊……”刺骨的冰寒湧向心底,甩開搭在自己脖頸上冰冰涼的手,方薔轉身去追已經開逃的李想,“我讓你放自己口袋!”

他們追趕著、打鬧著,與周圍那麽格格不入,又那麽理所應當。

方薔拿出鑰匙,李想伸手,被她拍到一旁。

“真的可以?”

李想一臉懷疑。

方薔臉紅了一瞬。

“不準笑,不準發表意見,昨天只是失誤,小小的失誤!”

確實是個失誤,李想看著方薔嫻熟地加速、油門踩到底、超車,心裏這樣想。

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

隨著鐘聲響起,路兩側的哥特、羅馬、巴洛克、中西合璧的萬國建築博覽群外的燈光次第亮起,把江邊的街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。

這裏永遠那麽繁忙,永遠那麽川流不息。

方薔把車停在江邊,拉著他冰涼的手下了車,站在欄桿旁,李想忽然問。

“還記得你的誓言嗎?”

三年過去,她早已不是當初的自己。想起當時的不知天高地厚,方薔羞憤之餘又是無奈:“都是年少輕狂。現在才知道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,優秀的人永遠那麽多。”

那夜的外灘無限繁華,那晚的燈光讓人迷醉。

“會實現的。”

李想輕聲說。

像是承諾,又像是誓言。

……

李允文今天入祠。

這是姥爺手裏的最後一項工程,祠堂占地一畝有餘,離陳家的莊園不到十分鐘車程。

老爺子今天穿著一套筆挺的老式中山裝,背著手走在最前方,花白的頭發盡數藏進頭頂的圓帽裏,看著很是精神。

姥姥跟在姥爺身後,跟陳若男嘟囔著。

“看這個老東西,明明就是個泥瓦匠,還穿得跟教書先生似的。”

像是沒聽到身後的竊竊私語,老爺子滿是自豪地向身後的眾人——其實也就是女兒以及外孫介紹著設計理念:“大門正中的這塊匾,我親自書寫的。‘祠堂’二字就充分展示了我一視同仁的精神以及來者不拒的胸懷。”

陳若男翻了個白眼,李想撇撇嘴,但他們知道老爺子的開心,於是什麽都沒說。

老小孩老小孩,老人上了年紀就是小孩,就得順著他來才行。

李想看到過別的宗祠,一般都是根據姓氏懸掛“陳氏宗祠”“李氏宗祠”這樣的牌匾。

但根據老爺子的設想,以後無論是女兒女婿還是外孫外孫媳婦甚至他自己,只要想進,就都可以住進來。

按照老爺子的說法,大家在一起熱鬧,後輩祭拜起來還方便。

雖然怪異,但李想很喜歡這個安排。

一家人就應該永遠在一起,一家人就應該整整齊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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